大雨中,所有人都呈鸟兽状散开,躲避着恶劣天气。灰黑色的世界里,猝然闪进一抹暗蓝色的身影。摄影师正宝贝似的擦着镜头,忽然看到陆景溪顶着竹筐冲了传出去,犹豫之下,将关闭的摄像头重新开启。陆景溪冲进雨中,来到那人身边,“你干嘛呢?被冰雹砸傻了?”男人年纪二十多岁,抬起头,脸上被污泥沾染,他裂出红痕的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,垂眸继续将散落满地的木制品拢在身下。陆景溪一愣,随后看清哪些小物件,都是些木制的钥匙扣和小手链。她叹了口气,立刻蹲下身,白皙的小手在地上抓起一个又一个。那人显然愣住了,扯着嘶哑的喉咙道,“你快去躲躲,我自己就行。”陆景溪不做声继续帮忙捡着,单手顶着竹筐防冰雹,可冰冷的雨水还是顺着缝隙落到身上,很冷。忽然,头顶覆下一大片阴影。雨和冰雹都不见了。她抬头一看,连承御不知打哪搬来的大木板,举在头顶,为地上的两人,罩出一方安全的区域。陆景溪心尖猛地颤了一下。她觉得,这一刻的连承御……简直比超人还高大威猛!她朝他笑了笑,扔了竹筐,在他的庇佑下,双手飞快动作。而他此刻,心中也有了感知。如果困住她,会失去她。那么她想飞,他便……追随到底。已经有不少小东西顺着雨水冲走了,陆景溪想去追,却听地上的男人说,“别捡了,本就不值钱……”陆景溪收回视线,将地上的男人一把拎起,然后发现,他没有腿的那一边裤子,在滴血。“你有伤?”“没事,我没事,谢谢你。”男人窘迫的避开视线,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。“去医院,伤口沾染雨水搞不好会化脓。”她立刻看向连承御。彼此视线于空气交汇,默契点头。“江松,去开车。”连承御回身看向踮脚张望的江松。车子已经被冰雹砸得坑坑包包,此时,冰雹变得如冰茬一般,可雨更大了。车门打开,中年男人就是不肯上车,“我不去,真的没事,我会将用酒洗一洗就好了!会弄脏车子……”陆景溪才不管他抗拒的态度,直接将人塞上了后座,“没事,洗车费用你的小木件换!”男人眼圈泛红,僵硬的脸动了动,“谢谢你……”陆景溪刚要坐进车里,就见江松冲了过来,“我来吧,夫……扶着他,你去副驾。”江松眼尖,看摄像师慢慢靠近,将镜头推了过来,赶忙改口。陆景溪倒是没多想,连承御开车,她在副驾,一行人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,消失在雨幕之中。摄像师站在那里,若有所思。【刚刚把地上的那位残疾大哥扶起来的,是陆吸吸吗?】【是她,被那么大的冰雹砸,虽然只砸到腿上脚上,那应该也挺酸爽吧?】【周围那么多避雨的,只有陆景溪和那个帅哥哥出来帮忙了……感觉陆吸吸并不是网上传的那样。】【她除了嘴巴冲点,脾气直点,市侩点,其实还挺好的。】【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,记住,这是综艺!】小镇上只有卫生院。江松去缴费,陆景溪陪同病人去处理伤口。医生看到他后,暗暗摇头,“阿布?我就说你这伤口需要好好处理,扯开了吧?”医生剪开他的裤子,一瞬间,混着雨水的血水淌了满地。狰狞的伤口,溃烂的腐肉混着一股怪味传来。连承御上前,将好奇宝宝似的陆景溪拽出门外,按在怀里,用干毛巾给她擦拭头发和身体,“看什么看。”女孩在他怀里仰起头,吐了吐舌头,“小气鬼。”清创包扎好后,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。医生将人放在轮椅上推了出来,交给江松。正要离开,陆景溪几步凑到医生跟前,“医生,我能问问他这个伤是怎么弄的吗?”医生摘下口罩,叹了口气,“两个月前,隔壁镇上发生山体滑坡,他为了救一个孩子,自己被滚落的石头压到腿,压的太久神经坏死,被迫截肢。”一说起这事,医生忍不住唏嘘,“本是个有很好木匠手艺的小伙子,结果没了一条腿,刚定亲的婚事退了,救下的那个孩子父母,怕阿布会讹他们家医药费,死不承认,他家里因为巨额医药费也寸步难行。”陆景溪听到这,拳头硬了。救命之恩不涌泉相报,但至少不能忘恩负义吧?攥紧的拳头,忽然就被握住了。她猛地回神,看向身侧。男人的眼神无波无澜,没有因为听到这样愤恨的消息而产生一点涟漪。“走吧。”她内心的愤怒,骤然冷了下来。她也只是个普通人,面对这世上的不公,她能做的,仅仅是用一己之力,为自己博得一个公正。而其他人……她管不了。回去的路上,陆景溪变得异常沉默。看着窗外被雨水和冰雹洗礼过的景色,远处依旧山雾缭绕,如同没有任何影响般,散发着它的绿意盎然。也对,地球不会因为一人受到的伤害和不公,就停止转动,太渺小了。五⑧○所有人单拎出来,都……太渺小了。连承御开着车,视线落在她落寞寂寥的面庞上,唇线微微抿紧。